來源：長沙晚報
曾普華戰“疫”近照， 圖片由采訪對象提供。
長沙晚報全媒體記者 庹新崗 楊云龍
背景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強調中醫藥是中華民族的瑰寶，把中醫藥工作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在2019年10月召開的全國中醫藥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遵循中醫藥發展規律，傳承精華，守正創新，加快推進中醫藥現代化、產業化，堅持中西醫并重，推動中醫藥和西醫藥相互補充、協調發展，推動中醫藥事業和產業高質量發展，推動中醫藥走向世界，充分發揮中醫藥防病治病的獨特優勢和作用”。在此次戰“疫”中，習近平總書記又明確要求“堅持中西醫結合、中西藥并用。”湖南在做好本省疫情防控工作的同時，前后派出數批醫務工作者、包括中醫藥專家和醫護人員馳援湖北。如今，白衣勇士陸續凱旋。他們在前線“戰況”如何，中醫藥發揮了哪些重要作用?3月30日，長沙晚報全媒體記者對湖南省第二批援湖北黃岡市醫療隊副隊長、湖南醫療隊中醫專家組組長、中醫主任醫師曾普華教授進行了獨家專訪。
專家名片
曾普華教授，主任醫師，醫學博士，湖南中醫藥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湖南中醫藥大學(湖南中醫藥研究院)附屬中西結合醫院副院長，湖南省援助湖北黃岡前方指揮部副總聯絡人，湖南省第二批援湖北醫療隊副隊長，湖南醫療隊中醫專家組組長，MDT高級專家組首席專家。首批全國中醫藥傳承博士后(中國中醫科學院)、湖南省“121”第二層次創新人才、湖南省“225”高層次衛生人才(學科帶頭人)，多個國家級腫瘤專委會主委、副會長、常委。
中醫深度介入成效顯著
記者：曾教授您好!歡迎您勝利歸來，您帶領湖南省第二批支援湖北醫療隊隊員圓滿完成了黃岡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救治任務。您能簡單介紹一下，湖南醫療隊在黃岡展開救治工作取得的成效嗎?
曾普華：1月28日，我省第二批支援湖北醫療隊奔赴黃岡。當時，黃岡地區的疫情僅次于武漢，形勢十分嚴峻。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責任。我們在不到72小時的時間內，迅速完成集結，于31日正式進駐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獨立接管第 6 病區的全面醫療救治工作。該中心的地位相當于武漢的雷神山醫院、火神山醫院，緊急收治了大量病人。入駐當天，我們成立了中醫專家組，由我擔任中醫專家組組長，全程負責中醫診療方案質量把關，積極宣傳中西醫結合治療效果，大力推進中西醫多學科協作治療，著力提倡中醫藥早期介入、全程干預治療，開展個體化辨證施治，做到一人一策、一人一方，取得良好成效。3 月18 日，實現黃岡現有確診患者 “ 清零” 出院。截至當日，湖南援黃岡醫療隊中西醫結合治療組累計收治確診病例 235 人，其中重癥患者 37 人(含病重患者 29 人、病危 8 人)，痊愈出院 231 人，平均住院時間縮短2至3天，輕癥和普通型患者痊愈率100%，危重癥救治成功率89.19%。實現了病人零回頭、醫護零感染。
辨證論治，發揮中醫獨特優勢
記者：強化中西醫結合、中醫深度介入診療過程，是這次醫療救治的一個鮮明特點。您能具體介紹一下，在日常診治和預防中，中醫介入的手段嗎?它們發揮了哪些獨特作用?
曾普華：比較特別的是，黃岡是李時珍的故鄉，中醫認可度高、群眾基礎好，為我們開展診治提供了良好的氛圍。中醫的診療手段比較多樣，在此次戰“疫”中都有所體現。我們使用了八段錦、太極拳、呼吸操、耳穴壓豆、穴位貼敷、艾灸、中藥足浴、心理疏導、音樂療法等系列中醫特色康復治療手段。湖南醫療隊中醫藥參與率為90%以上，中西醫結合治療組中醫藥治療參與率達到100%，累計開出中藥內服外用處方580張以上。
經過中醫藥調治后，患者發熱、咳嗽、氣促、乏力、惡心嘔吐、食欲不振、腹瀉、焦慮、恐懼、抑郁等相關癥狀得到了較快改善。患者內環境調節達到平衡，免疫功能得到增強，減少了“炎癥風暴”暴發的幾率，加速了患者康復進程，縮短了住院時間，無輕癥轉重癥患者，提高了治愈率和重癥患者的救治成功率，降低了病死率。同時，由于減少輸液，讓患者得到了充分休息，加強自我飲食營養，在一定程度上也減輕了護理工作的強度。所以，中醫受到了醫患雙方的歡迎。而在前期預防和后續康復上，我們堅持藥食同方、身心同治，也發揮了獨特作用。
需要指出的是，此次中醫介入、中西醫結合是一大特色。注重中醫藥減輕抗病毒藥物的毒副反應，改善相關癥狀。在選藥上既要符合中醫理論，又結合臨床實踐符合現代醫理，讓中醫抗疫工作在傳承中得以創新開展。
新冠肺炎屬寒濕疫
記者：在中醫理論中，是如何認識疫病，認識此次新冠肺炎的?它與2003年非典，有哪些異同?
曾普華：中醫學認為，凡疫癘發病，必有方域之異秉，天時之異情，氣候之乖常。非其時有其氣，冬應寒而反大溫，得非時之氣而成疫病。我國數千年歷史中，大大小小瘟疫不斷。有史可考的重大疫情從公元前243年至今，有350余次。在與瘟疫的長期抗爭中，中醫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素問·刺法論》載：“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明末清初醫家吳又可所著《溫疫論》提出：“夫瘟疫之為病，非風、非寒、非暑、非濕，乃天地間別有一種異氣所感”;“此氣之來，無論老少強弱，觸之者即病”;“疫癘之邪從口鼻而入”，符合現代醫理認識，我們借用其自創抗瘟疫方——達原飲，在此次戰“疫”中直接發揮了作用。
新冠肺炎和非典，二者都屬于中醫“瘟疫”的范疇，但發病特點不同，新冠肺炎更為狡猾，潛伏期1至14天，早期無癥狀，很難發現，傳染性又強，故疫情防控難度更大，最終導致了全球大流行。具體來講，非典暴發地主要集中在廣東等地，在中醫理論中，以濕熱為主。新冠肺炎則不同。北方干燥、南方濕熱，而湖北比較特殊，屬于寒濕。我們在黃岡臨床實踐中，發現當地新冠肺炎患者中醫診斷多為“寒濕疫”的表現，以宣肺祛濕排毒為基本治法，故較多運用麻杏苡甘湯、達原飲、射干麻黃湯、四君子湯等經典方劑加減。總的來講，中醫提倡“三因制宜”(即考慮到不同地域、不同季節、不同人群，采取不同策略)、“病證結合”(充分認識到新冠肺炎的病變特點，結合中醫辨證施治)、“辨證論治”(一人一策、一人一方)。在此次疫情中，很好地貫徹了這一點。
增強中醫文化自信
記者：在此次戰“疫”中，中醫藥大放異彩。同時我們注意到，也有不同聲音。此前，曾有國外媒體質疑中醫的作用。對此，您作何評價?當前疫情在國外蔓延，您認為這是中醫藥增強國際認同的契機嗎?
曾普華：中醫藥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中所起的作用，有目共睹，有大量詳實的數據案例證實，經得起推敲，也不怕質疑。我們接管的病區有一名5歲小病人丫丫，就是純中醫治療，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正氣存內，邪不可干”，中醫藥扶正祛邪，其療效是肯定的。至于為什么有人質疑，一個原因是生搬硬套西醫的理論，想要用西醫來完全解釋中醫，這是不對的。中醫有一套完整的文化、哲學和醫理，有理論支撐，幾千年來積累了寶貴的抗疫經驗。中醫藥抗疫主要是通過多層次、多環節、多靶點發揮作用，作用于新冠肺炎宿主的內環境，達到系統的、整合的調控效應，不同于單個西藥的單一作用特點。
我們當然要用現代科學來發展中醫，但也不能妄自菲薄，應該增強文化自信，加大對中醫藥的宣傳力度，讓更多人了解認同。日前，我國支援意大利抗擊疫情，就派遣了包括中醫在內的醫療專家組。據媒體報道，在意大利，很多民眾和醫生同行對中醫藥治療新冠肺炎非常感興趣。據我掌握的情況來看，一些同仁在知道我們戰“疫”經歷后，也表達了類似想法。加上，中醫藥近年來一直在加大力度走出國門，很多國家的民眾都在接受中醫藥治療。所以，我認為，這次中醫藥抗擊新冠肺炎取得舉世矚目的成績，定會加快中醫藥走向國際的進程。
中醫未來，大有可期
記者：您認為，此次戰“疫”對中醫藥發展會產生哪些影響?
曾普華：在歷代抗瘟疫的過程中，都有力促進中醫學的發展，涌現出一批批名醫大家，他們在總結實踐經驗的基礎上，撰寫了一部部傳世佳作。此次戰“疫”對中醫的影響是多方面、多層次的。第一，可以預見國內外會掀起一番“中醫熱”，讓大家回歸“學經典、用經典”，中醫藥守正創新，將在傳承和開放創新中得以發展;第二，加快相關中醫藥健康服務體系建設，中醫藥參與國家公共衛生事件將列入日程，中醫院基礎建設尤其是推動中醫院向縣域覆蓋的腳步會加速，中醫藥人才培養、科技創新和醫藥產品的開發等領域會有更大發展，中醫養生保健服務會更受青睞，推動“中西并重”健康服務體系的形成;第三，對中醫的臨床療效評價標準也會得到更新，中醫醫護人員在戰“疫”一線的優秀表現，將會吸引更多人了解中醫，“信中醫”和“看中醫”，在全社會營造良好氛圍。
中醫學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創造，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經歷戰“疫”考驗，中醫未來大有可期。我們要以此為契機，把中醫藥這一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繼承好、發展好、利用好，走出一條符合中醫藥發展規律的特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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